傍晚六点半，写字楼的格子间里，张珊珊揉了揉发酸的脖颈，手机屏幕亮起，是男友陈家杰的信息：

陈家杰：忙完了吗？晚上去吃那家新开的烤肉？你一天没吃啥东西了。

张珊珊：刚开完会，饿死了！好啊好啊！[笑脸]

陈家杰：行，那我现在准备出发。你那边呢？

张珊珊：我也马上！收拾下就走！[出发表情包]

张珊珊放下手机，迅速把桌上的文件摞整齐，塞进包里。顺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，目光扫过窗外，夕阳给对面大楼镀了层金边，挺好看。她下意识掏出手机，“咔嚓”拍了张照片，顺手发给了陈家杰。

张珊珊：[图片] 看，今天夕阳绝了！

张珊珊：这就下楼啦！

发完信息，她才开始关电脑、拔充电器、穿上薄外套，又想起冰箱里早上带来的酸奶忘了放进去，赶紧拿出来塞进茶水间的小冰箱。做完这一切，她才拎起包，快步走向电梯。

陈家杰收到张珊珊“出发”表情包时，正卡在会议收尾的线上讨论里。他眉头微蹙，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“尽快确认，我有事”，然后匆匆关了电脑。抓起手机和钥匙，他几乎是跑着出了办公室。

骑上共享单车，晚高峰的车流让他有点烦躁。手机又震了，是张珊珊发来的夕阳照片。陈家杰点开图片，眉头拧得更紧了。照片角度明显是站在她办公室窗边拍的。他手指有点用力地戳着屏幕：

陈家杰：你不是说出发了吗？这照片是刚拍的？

张珊珊：是啊，收拾东西的时候顺手拍的嘛。怎么啦？

陈家杰：这叫出发了？你又在骗人？

陈家杰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来。为了不让她等，他硬是中断了工作赶出来，结果她还在办公室慢悠悠拍照？他烦躁地按着车铃，试图在拥挤的非机动车道上挤出一条路。

就在他低头想再回信息质问时，车头猛地一歪，“哐当”一声撞上了前面一辆突然停下的电动车。他连人带车摔倒在地，手肘火辣辣地疼。

陈家杰：被车撞了。都怪你。

张珊珊：啊？你没事吧？撞哪了？严重吗？[惊恐表情]

陈家杰：死不了。你慢慢来吧，反正你也不着急。

张珊珊看到信息，心一下子揪紧了，赶紧冲出电梯，跑到路边扫了辆单车就往烤肉店赶。路上风有点大，吹乱了她的头发，她心里也乱糟糟的。什么叫“又在骗人”？

她说“出发”就是准备动身的意思啊，收拾东西拍照前后也就十几分钟，至于上纲上线吗？还怪她撞车？她明明第一时间就关心他了。

烤肉店里人声鼎沸，烟雾缭绕。张珊珊找到角落的位置时，陈家杰已经坐在那里了，面前放着两盘刚烤好的肉。他低着头刷手机，手肘处蹭破了一块皮，红红的。

“你怎么样？手没事吧？”张珊珊放下包，急切地问。

陈家杰眼皮都没抬，冷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要不要紧啊？擦药了吗？”张珊珊又问，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。

陈家杰猛地缩回手，语气硬邦邦的：“没事。”

“那你干嘛这样啊？”张珊珊被他躲开的动作刺了一下，声音也带上委屈，“我都问你怎么了，你也不说。”

“你自己想不到？”陈家杰终于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怒火，“为什么骗我说出发了？”

“我没骗你啊！”张珊珊也急了，“我说出发就是准备走的意思！收拾东西拍个照能花多久？十分钟！就十分钟！你至于吗陈家杰？还说什么‘又’骗人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？”

“十分钟不是时间？”陈家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，“你说出发，我以为你已经在路上了！我紧赶慢赶结束工作，怕你等！结果呢？你还在办公室看风景！你早说没出发，我至于那么急吗？至于骑车看手机分神被撞吗？”

“你被撞是因为你自己骑车看手机！关我什么事？”张珊珊气得声音发抖，“而且我说‘你到的早说不定不用排队’是开玩笑！是想说我们运气好！你听不出来吗？你就抓着这点不放？”

“开玩笑？我一点不觉得好笑。”陈家杰拿起夹子，用力地翻着烤盘上的肉，油脂滋滋作响，像他心里的火，“我就问你，你是不是说了出发？是不是还在办公室？这是不是事实？你是不是总这样？”

“我哪样了？陈家杰，你讲讲道理好不好？”张珊珊看着他冷漠的侧脸，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上来。她想起上次修手机，他也是这样，在店里嫌排队当众给她难堪。

她努力平复呼吸，声音低下去，“你每次吵架都这样，生闷气，摆脸色，一句话不说，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。

我问你‘怎么了’问了三遍！你除了阴阳怪气还会什么，你觉得这样沟通有效果吗，除了让我们都不开心，有什么意义？”

陈家杰夹肉的手顿住了，但依旧没看她。烤肉的烟熏得他眼睛有点涩。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，脾气上来就控制不住，尤其对着亲近的人。朋友都说他脾气好，可只有他自己和张珊珊知道，那些坏情绪像不定时炸弹。

他讨厌等待，讨厌计划被打乱，更讨厌那种以为对方在行动结果却被“放鸽子”的感觉。他觉得这是原则问题，是“诚实”。可看到张珊珊泛红的眼眶，听到她说“问了三遍”，他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闷得难受。

他确实不想沟通吗？好像也不是，只是那一刻的失望和怒火，让他除了沉默和指责，找不到别的出口。

“你觉得我小题大做，是吧？”陈家杰终于开口，声音干涩，“觉得我无理取闹？”

“是！我觉得很无厘头！”张珊珊吸了吸鼻子，强忍着眼泪，“一件小事，能上升到‘骗’，上升到‘不诚实’？我们在一起一年了，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？

就因为十分钟？你受伤了我第一时间关心你，你呢？从我来就给我脸色看，我上了一天班，刚搬了家累得要死，晚上想跟你吃顿饭放松一下，结果呢，堵得要命！”

她越说越委屈，声音带了哽咽，“这饭还吃得下去吗？算了，分手吧。这样下去，迟早得分。”

“行。”陈家杰几乎是立刻接话，声音冷硬，“你说了算。”

烤盘上的肉片蜷缩起来，边缘焦黑，发出轻微的“噼啪”声。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开，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张珊珊看着陈家杰紧绷的下颌线，那句脱口而出的“分手”像块石头砸在两人中间，也砸得她自己心口发麻。

陈家杰盯着烤盘里那块焦黑的肉，那句“好”冲口而出后，后悔和另一种更深的烦躁交织在一起。

他知道张珊珊累，知道搬家辛苦，可他也觉得自己受伤了，被“欺骗”了，他的时间安排被打乱了，他的委屈呢？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他重视约定和时间的感受？

两人谁也没再说话。张珊珊默默拿起包，站起身。陈家杰依旧坐着，没有挽留的意思，只是捏着筷子。

张珊珊最后看了一眼他手肘那块刺眼的红，喉咙哽得厉害，转身快步走出了烟雾缭绕、香气四溢的烤肉店，把那个僵硬的背影和那盘烤焦的肉留在了身后。

门外的晚风吹在脸上，带着夏夜的微凉。张珊珊抬头看了看天，夕阳早已沉没，城市的霓虹亮起。一顿烤肉的距离，热恋的暖意消散殆尽，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横亘在两人之间、彼此都无法真正理解对方的巨大鸿沟。